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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寒,驶过无风的海

当年韩寒被知识分子被大众恭维,不是因为他们理解他,而是他说的话他们喜欢听,能代他们说出他们所说不出的话。每当韩寒放弃大众喜欢的话语,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说自己的最真诚的想法,他们就说你变了,你同流合污,你堕落了。

今时今日恰如十年之前的那个春节。

韩寒的成名作杯中窥人讲的是一个人在社会中被社会所浸染的过程,后来他在作品也一直让人物直吼吼的说出我就像这个世界,我是不会变的(来自牯岭街杀人事件)这句话,人的变与不变是他一直思考的问题。

他的作品有个统一的意象,淳朴英勇少年被社会所浸染侮辱损坏,个体与世界的对抗,本来这是一个现代性问题,是与主旋律不合时宜的独唱,但是我似乎从来就没见过有人从这个角度解读。

韩寒不是描写的残酷青春,而是英勇少年的成长与环境的不协调。所谓残酷青春来自激素分泌的无处发泄,而韩寒所写的是人对抗世界的存在主义主题。普通观众倒也罢了,影评人没看过杨德昌的牯岭街杀人事件,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,戈达尔的筋疲力尽、特吕弗的四百击吗?

韩寒四部电影,个人与世界对抗中,有着相近又有区别的主题。

在后会无期中,主角们是怀揣梦想主动来到大陆,这个真实世界,在这个世界中有的人消失,有的人沉沦,有的人成功。

在乘风破浪中,主角们面对的是时间,这个世界已经变了,改变摧残徐太浪的是时代变化。

飞驰人生中摧毁主角的是人到中年,已经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,他想奋不顾身再飞跃一次。

而在四海中,则是类似《迷雾》的恐怖片,主角的被侵蚀被损害是悄无声息之间就发生的,如同克苏鲁的世界。他们离开他们乐园一样的小岛是被动的,是恐怖如影随形仓皇逃命的。最终被新世界吞噬。

所以,我认为韩寒没变,这个世界也没变。韩寒与大众的矛盾不可调和。他终究是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的那个孤独少年。

韩寒的孤独是从长安乱就已经确立了。韩寒从来就不会描写爱情,所有的爱情更像是一种友情亲情,孤独心灵之所托。这种所托直到天荒地老。

他小说中的女主男主都单纯到不真实。这种不真实来自他们误入凡尘网罗。特别是女主,他们本不应该沾染尘世业力。

韩寒对这个世界是温柔,也因此是傲慢的,他的温柔是来自他的不忍心。他像他的小说的主角,不同的是他本人比他小说主角更自由,本来可以随时抽离这个尘世,他并没有这个义务,神已经死了。

但是韩寒如此独特,很少有人能够理解韩寒看到的是什么,自己和韩寒所描写的有何关系。会被误认为不现实或者傲慢。他很像快乐王子,快乐王子也是有他的极限的。

韩寒喜欢给电影一个超现实的梦境般的尾声,后会无期中多年之后的小岛,乘风破浪中邓超叫一声妈咪,飞驰人生赛车与战斗机竞赛,都是人的一场美梦,美好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用火柴擦亮所看到的短暂光景,终究奶奶会接我们来到天国。飞驰人生中韩寒已经用了瓦尔基里的意象,我相信他将来仍然会用这种意象,人生如逆旅,人生活着不过是互相搀扶磕绊走过短短的一段路。

四海结尾如同老人与海,他梦到了狮子,他要一个人活下去。

四海已经不是好不好的问题,而是你能在电影院看到应该珍惜,自我表达是奢侈的,韩寒为此也付出了巨大代价。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。

我们和韩寒一样,好风已经过去,来到无风的海域。只不过很多人没有这种敏感的感触。他们不觉得是在写自己。他们害怕孤独害怕孤勇,做着安稳的渴望集体安全感带来的美梦。他梦到了狮子,但是普通人何曾做过这种梦。

每个海上航行的水手都在祈祷好风。神多傲慢,人对神有何功德?岂会回应人的祈求?风有顺逆,非人力所能强求。所能做的是坚持活下去,活到能够重振旗鼓,等到风来的那一天。

要么是改变位置,要么是等待时间。

当风再起,我们能够承接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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